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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说什么,只是最近一直劝我考虑手术我这个年纪再手术,有一半的几率出不来。

裴欢脸上的妆全都花了,她抓着他的手说:不管最后怎么决定,你答应我,不许放弃。

华绍亭摇头,过了一会儿才开口:都说我造孽,我这辈子什么都干过了,不怕报应,就怕最后剩你一个人。他放开裴欢,回身去拿她随身的东西,用纸巾擦她晕开的妆,终于满意了,又自顾自地翻出来她的口红。裴欢看他的动作有点好笑,抹了眼泪,心里苦得笑不出。

我走了,他们不会放过你。

他手指凉,捧着她的脸,表情认真而迷恋。他终究比她大了十多岁,杀伐决断一辈子,到如今整个人内敛从容,和那些光有长相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。

裴欢闭着眼,他只为她素净的一张脸涂口红,端详着看了看说:就这样最好看。

小小的杂物间,他的手指按在裴欢嘴角上,她恍恍惚惚回到年少的时候。

十几岁,裴欢学他那些女伴一样化浓妆,弄得一张小脸乱七八糟。他随她闹了两天,终于不高兴了,把人抓过来按在怀里,把她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擦掉。

当年华绍亭就只给她涂了口红,浓烈的大红色,坏脾气的小家伙,赏心悦目。

直到后来裴欢一个人出来生活,她年轻漂亮,五光十色的诱惑那么多,可哪一个都入不了眼。

她终于明白华绍亭的可怕在哪里,他把她捧得那么高,上天入地,又亲手把她摔下去,可她还是放不下。

人与人相遇太早,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
从此以后,不管她去往什么方向,和谁在一起,过什么样的生活,她永远只有一条归路。

华绍亭就是她的归路。

裴欢永不能忘那一日,他居高临下,慢慢擦掉她嘴角的血,他说:裴裴,走吧。六年后,回来杀了我。

这句话让她日后忍下多少欺负和白眼,不惜和蒋维成隐婚,为了生存拼命工作。

如今,她的手指抚摸华绍亭眉间那道伤疤,说:你早知道我连恨你都学不会,所以你才敢承诺,让我回去报复。她嘴唇上有淡淡的红,比心计,我永远比不过你。

门外传来敬姐的声音,催裴欢快点出去。

华绍亭放开手,裴欢还有工作,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。

他还在等她一句话,她却摇头:我不会回去,这是我唯一能控制的事。

裴欢走出去站在灯光下,很快融入人群里。她不知道华绍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,她一个人僵着脸重新化妆走位,那场戏要拍女主和男主分手,苦情戏,压抑伤感,又要演出内心剧烈的挣扎感。

敬姐看出她又在走神,台词念得不顺利,NG几次之后,导演来来回回跟她强调:你要带着一种委屈,不能光是冷下脸。你想想自己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,你要分手,但你心里委屈,要找到这个劲儿知道吗?憋着发不了火,但实际内心在示弱的那个感觉。

裴欢忽然抬头看了导演一眼,轻声说抱歉,要求重新再来一次。

她确实忘了什么叫委屈,从当年低三下四,放弃尊严豁出一切之后,她就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屈。

灯光打在脸上,周围很多人,裴欢嘴里念着台词,心里却突然想起那一天。

下着雨的夜,她急火攻心地冲进海棠阁,苦苦求他。她用了所有办法想让华绍亭心软,可他根本不看她。

他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喝茶,和她说:你还小,裴裴,你不懂事,我就要为你负责。然后他毫不犹豫,没有任何感情地和她说,我不要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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