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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声笙怔了怔。

她没答,一侧的曹然先将手抚在她的背上,曹然郑重道:“会的。”

何安瑭又给自己斟了一杯,拇指抵在杯壁上,她举在空中,杯口朝着倾斜,向曹然示意了一下,接着何安瑭仰头,一口饮尽。

徐声笙皱起眉,她走近两步,将开了盖的白酒放远,嘟囔着:“别喝了,你这是纯白酒,曹然手里的就是没了气泡的雪碧。”

何安瑭将杯子放下,杯口沾着的一滴酒溅落在桌上。

她笑得风情,红唇微湿,漂亮的眼眸半阖,轻轻点头,“嗯。”

徐声笙给了曹然一个眼神,曹然的手自然地垂落,半晌,他便先退了出去。

一转头,徐声笙看着何安又要去拿酒瓶,她眼疾手快,将白酒拿在手里,放在自己另一侧的凳子上。

将手里装着雪碧的酒瓶给何安瑭倒了一杯,“喝这个。”

她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,很多事心照不宣,徐声笙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话说出口,“安瑭,你是不是触景生情了?”

“嗯?”回应徐声笙的只有一声淡漠的语气词。

何安瑭将手掩在眉眼上,随着呼吸她的胸腔慢慢地浮动着。

片刻,何安瑭拿起桌上的酒杯,尝了半杯,她哄笑道:“怎么,结婚还不让我喝喜酒了?”

何安瑭一样将杯中的雪碧喝完,她扭过头,定定地盯着徐声笙的脸,涟漪春光的眸子明亮、清澄,像是酒解了。

徐声笙被她看得发麻,她不适应地眨了几下眼,还没问,何安瑭先开口了。

她只道:“你一定要幸福,声笙。”是祝福,是定论。

一瞬,在台上司仪慷慨激昂的时候徐声笙没有哭,和曹然接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,现在她被一句简单的话激到了。

徐声笙伸手抱住何安瑭,大颗的眼泪烫到何安瑭的耳际。她反正在安瑭面前,也不要在乎妆花不花。

何安瑭拢着她裸露出来的肩膀,安抚地拍了两下,“好了,妆花了我看到没关系,你等一下还要出去敬酒呢。”

徐声笙小声地啜泣。

何安瑭接着安慰,“别哭了,乖。”

片刻,徐声笙突然冒出一句,“安瑭,要不你和我凑合过吧。”

何安瑭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,低低地笑,提醒她:“孩子,现在我们还在你的婚礼现场。”

徐声笙支棱起脑袋。

何安瑭抽了两张纸,轻柔地帮她把眼尾溢出的泪花擦掉,尽量不蹭到妆。

徐声笙眨巴着眼睛,“你也要幸福,宝贝。”

何安瑭哄慰她,“嗯,我知道。”

她哼哼唧唧道:“我都没有叫过曹然宝贝。”

徐声笙盯着何安瑭,眼前的女人——眉眼如芙蓉远黛,雾着层远远看不清的青烟,姣好的面容连颗痣也没有生,干净的脸庞,五官却极具浓墨,绯红的唇,一点饱满的唇珠,她生的这么美,怎么连下颌线都是冷的呢?

像是酒劲上头,此刻,徐声笙觉得如果她当年没有遇到曹然,她一定会爱上面前这个女人,她清冷自居,又媚眼如丝。

明明那样的冷淡,又能说出宠溺人的情话。

转念,徐声笙一想到这样绝色的女人要孤身独处寂寥偌大的人间,就唏嘘无比可惜。

月亮应当皎洁,可她不应当万古长眠,世人爱月亮的圣洁清冷,唯独浮云不爱,浮云只想在路过她时,为她遮眼,为她晦暗,也为她增添了一份凡情。

徐声笙见何安瑭生气鲜活的模样,那时候何安瑭虽然也冷也淡,但却更像是寒末春始,是带着灼灼温情的海棠花。

而现在,何安瑭依旧谈笑风生,依旧眉眼如初,岁月的痕迹并不能在她这留下什么,反而让她像是一块美玉,经过细细打磨后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
徐声笙觉得少了点什么——太过完美反而怪诞。

如果说比蒙娜丽莎更美的是燃烧的蒙娜丽莎,那么比何安瑭更美的是灵魂炙烬的何安瑭,比圆月更美的,是带着残缺的弦月。

爱意与欲望迸发焦灼,每一寸筋骨都透露着情爱的滋润。

她缺的是一块湛蓝色的琥珀。

徐声笙想着想着,就觉得天道无情,世事不公。

满腔的感慨愤懑,她拿起一侧凳子上的白酒,对着瓶口猛地灌下去。

何安瑭注意到徐声笙的动作,酒气又散了一半,她站起身夺过酒瓶,“砰”的一声响,白瓷与红木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。

瓶口的酒水晃动出来,撒在桌面上,打湿垂着的桌布,有的白酒顺着酒瓶壁快速下滑,濡湿一片。

“这是怎么?感今怀昔?”何安瑭的话几分调侃,几分玩笑,又道:“我可不想新娘等一下醉醺醺地从我这出去。”

烈酒壮人胆,徐声笙问她:“安瑭,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?”

这问题跨过了时间的长河,依旧出现在她们面前。

恍若隔世。徐声笙似乎还清楚地记得,那次合伙一起去看云海,年轻的荷尔蒙沾染酒色,不食愁滋味,却爱上层楼,欲赋新词强说愁。

何安瑭虚眯了下眼,这次,她回答的干脆,红唇微微掀起,“爱。”

画屏外,人声攒动,亲朋好友,高歌不止,热闹的气息隐隐传进来,捂化画屏内的低沉,空气重新流动起来。

生命庸俗,爱就像是细碎的光芒,洒落在日子上,生命就会变得清透明亮,除开生与死,你带不走什么,也留不下什么。

人活着就是冷冷清清地风风光光。

何安瑭拿起酒瓶,就着也灌了一口白酒,她修长的脖颈微动,润过酒水的声音华丽又诚真,

“声笙,不要纠结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,没有任何一个思想家能够做出完美的回答,个体的意义在于价值,在于幸福,在于当下。不必一直盘问万两金要过几重卡,我只想告诉你,今晚的月光蹭皱了杜鹃花。”

何安瑭知道,徐声笙看起来大条又活泼,但是这样的人其实最是细腻,最是喜欢怀疑和否定自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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